李伟：双杀（上）｜小说

许云辉：解析艳若桃李的阎婆惜、潘金莲、潘巧云和贾氏悲催命运的根源

文/李伟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做这样一个不近人情的决定，对于你们来说一定很残忍，于我而言又何尝不是。当清晨第一辆汽车的轰鸣震动耳膜的时候，无聊又无助的日子便要周而复始的滚动着......我努力过，奋斗过，尝试着安慰自己和这个世界妥协过,都是徒劳，毫无意义。狗屁的理想，扯淡的社会，一切都是权势的杀伐，在这个浮躁的社会我找不到自己的位置，我领略到自己的渺小和不堪。我累了，倦了，我要离开这个世界，去另一个世界。或许你们认为这是愚蠢，我也觉得这并不高明，甚至是自私，懦弱，一无是处。可是我没有选择，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让自己解脱，愉悦的路。不必悲伤，因为我不是因悲伤而离开，况且无论于谁活着都只是暂时的，而死才是归路，我做好了十足的打算，提前上路。老天爷是愚弄人类的绝顶高手，伎俩巧妙地使我们啼笑皆非。但弟弟回来了终归是一件好事，希望你们见到他时替我说一声欢迎他回家。也希望他以后能替我多照顾你们，我想他会的。至于我欠你们的恩情，下辈子做牛做马，为奴为婢报答你们。不孝子唐浩绝笔唐浩正襟危坐，平静地写完信，盖上笔帽，把笔端端正正的放在纸上。他似很担心窗外的风会卷走信纸，又关上了窗户。他并没有如自己想象般那样潇洒，摔门而出是他预想中与现在的生活彻底决裂的礼炮。他犹疑了，像一个垂垂老者呆滞地看着屋子里的一切。这租来的破砖烂瓦本没有什么值得留恋，但这里有他的整个青春，有他的快乐他的悲伤，有他的失落还有那些不足为道的小小骄傲。他就要离开了，永远也不回来了，他怎么能潇洒地离开呢？他像一个犯了错而受到大人指责的孩子般双眼噙满委屈的泪水。他想要补救，想要挽回，却又无计可施。自从有了这个念头那一刻起，他便再也回不到过去了。他是命运之线放出去的风筝，他终于鼓足了勇气要挣脱那根线。他要成为遨游天际的雄鹰或者是被劲风撕得粉身碎骨，这是多么荡气回肠的誓言，然而此刻他却激动不起来。唐浩在父母下班之前出了门，轻轻地把门关上，像是生怕惊扰到谁，转身走了。昨天陈宇给他来了电话，约他在那座一到夜间就闪出七彩光芒的虹桥上见面。陈宇对他姑姑当年偷偷抱走自己给了他现在的养父母这件事深感苦恼。他想把真相公之于众，那样他的养父母乃至同样疼爱着他的姑姑都会受到大众的谴责甚至受到法律的制裁。如果不这样做，他的理想，他的人生就毁了。在他纯净的意识了他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而今这件事却发生在自己身上。陈宇义愤填膺、陈词激昂，同时也遗露出痛苦和无助，徘徊与挣扎。那种对与错，是与非，情与义之间的七颠八倒，沟壑纵横纠缠在陈宇的心中，使之立之不稳，行之不前。他想要破茧成蝶，而这“茧”就是自己的家，这“茧”里除了自己还有养育自己二十余年的养父母。唐浩要阻止这一切的发生，他认为陈宇的这些想法不过是富家公子的矫情。是没有舔舐过贫穷的味道，更不知道深陷其中苦涩与酸楚，不过是幼稚的理想主义者。理想便是理想主义者的墓碑。唐浩不希望这座理想主义者的墓碑后埋着自己这个务实主义者的身躯，他不想当陪葬品，毫无意义。

【二】时间要从二十三前说起，唐浩的母亲临产，父亲慌忙地送到乡医院。唐浩的母亲在产房里几经挣扎终于还是生不下来，晕了过去。镇医院赶紧把病人转到了医疗条件更好的市医院。在得到唐浩父亲的同意下，进行了剖腹产。当时的医生就是陈宇的姑姑。孩子抱出来了，母子平安。感激之情在唐浩的父亲这个憨实的男人身上幻化成了频频默然地弯腰作揖和闪烁在眼眶中滚烫的泪花。此后的生活一切如常，日月交替，冬夏更迭。生活在生活中饱满，岁月在岁月里流逝。唐浩的父亲依然在农田坡地上伺候着庄稼，顶着太阳背着月亮辛辛苦苦养活着一家人。后来，农村人都进城谋生了，唐浩的父亲也随着大流进了城。没有技术也没有文化的他，只能在码头上出气力赚汗水钱。即便如此他也觉得比在农村伺候庄稼要划算得多，每天干多少活拿多少钱那都是现过现，半点不含糊。不像在农村耕田翻地，播种施肥，每日勤勤恳恳最后还是要看天吃饭，遇上风调雨顺也能凑活，要是年景不好，那就一年辛劳化为乌有，连粮食也吃了上顿望不到下顿。码头上靠力气吃饭，干多少拿多少有个明面账，谁也不亏谁不怨谁，硬气。靠天吃饭那就随时要观察老天爷的脸色，阴了，晴了？雨了，雾了？旱了，涝了？雪了还是冰雹？啥时节干啥事晚了早了都不成，能干的都干完了，能使的法用尽了，还得腆着脸求老天爷发发慈悲行行善，活得也是窝囊。常年在外的唐父难免会思念在家乡的妻儿，有次闲逛错把别家小孩当成了自己的儿子。还上去叫了名字，牵了手。当急被孩子的母亲呵斥，这才清醒过来。唐父看看小孩一身的穿着打扮，自己倒也笑起来了，想着自家的孩子喃喃到那小子可没这么好的命呢。后来，唐父托人又给唐母找了一个扫地的活，把唐母接进了城，唐浩也就随父母转到城里读书了。唐浩那时候就认识了陈宇，他简直被陈宇的长相吓坏了。被吓坏的还有陈宇和全班的同学和老师，他们俩的长相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因为这层缘故，他们自然也就走得近些，成了最要好的朋友。他们在学校经常被人认错，起初他们都要争辩，后来他们便将错就错，闹出了不少的笑话。每一次被人误认，都无形中加深了他们的友谊，他们像被一股神秘力量特制而成的绳索连在一起，而且这绳索越来越紧。有时候他们也主动冒用对方的身份去和同学们逗乐，总是弄得同学们轰然大笑，这是他们互相之间的默契，也是他们乐此不疲的笑料。如果陈宇不提出这一个足以让自己父母害怕的要求。他们一定有一个快乐且值得一生珍藏的童年。他们互换了衣服，鞋子，冒用了彼此的身份去了对方的家里。他们想看看双方的父母究竟能不能辨别出彼此。孩子的纯真天性使得这个虽然高明但表演笨拙又可笑的把戏在慧眼如炬的双方父母面前匆匆露了馅儿。不久，陈宇就转学了。对于陈宇和唐浩而言，似乎是谁突然之间抽走了他们跟前的镜子，眼前的一切镜像都消失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往日的画面沦为了彼此心中虚无缥缈的幻境一样。无根无凭，无证无据，像雾像雨又像风。

【三】一大包货物压在唐浩肩上的时候，他腿脚有些踉跄，但他立刻又振了振身子，双手高举着抓紧货物，稳稳地站住。唐浩觉得自己还是太柔弱了，本以为像搬货物这种简单的机械式劳作对于年轻力壮的自己根本就算不上难事，所以才恳求父亲带上自己到这码头上来打暑假工，一是为了向父母证明自己已经成年了，二是为了给家里减轻负担。日头越来越高，豆大的汗珠从工人的脸颊上滚落下来，也从唐浩的脸颊上滚落下来，唐父时不时地提醒这个让自己感到骄傲的儿子歇歇。但唐浩不歇，他打量着和自己一起扛包的这些人身板还没自己壮实，他们能干下来的活，自己怎么能干不下来呢？他既然央求着父亲同意他来了，他就不能虎头蛇尾，半途而废。不能让自己在父亲面前丢了面子，也不能因为自己让父亲在这群工友面前丢了面子。他下着狠劲对自己说就当是锻炼锻炼自己的体魄与韧劲。头几天是最难挨的，货包像一座大山压在唐浩的肩上，他憋着气，铆足了劲，一刻也不停息，疯狂且机械地甩动着两条腿，想要赶紧把货包扛到目的地。每一趟他都比其它工人最先到，然后在那里喘息一会儿，等到其他工人慢慢吞吞卸下货包，他再一起返回，扛下一趟。一天下来膀疼腿酸，回到家里动也不想动，像一摊死肉。这让唐浩更加深刻的体会到父母的艰辛和不易，也更坚定了自己出人头地回报父母的决心。老工人对唐浩说你气力并不差，但这样搬货是不行的，得把劲匀着使。唐浩不懂怎么把劲匀着使，但他发现工人们无论扛着包还是空手返回的时候都是一副平和温驯的神态。老工人继续说，扛包的时候你憋着一股子气，跑起来像烧着屁股燎着心似的。这一趟趟下来，再精壮的汉子也受不了。你得学着换气，气力气力，这力就在气里呢，一口气接上一口气，力就续上了。跟走路一样左脚迈出去右脚就跟上，你能走到北京和上海去，或者随便什么地方。你会游泳吗？会游泳还能走到国外去娶洋媳妇呢。老工人兀自呵呵呵地笑了，又说你单着一条腿叫你去趟菜市场买两块豆腐都难。你跟着我们一起走，说说话，聊聊天，把肩头上的东西都忘掉，抛到九霄云外去。唐浩起初还是不习惯，跟老工人们也搭不上那三荤六素的话茬。就跟在工人们身后想着自己再有一个月就要去大城市上大学见大世面了。从此以后他的人生将走向坦途，他将用体面的工作和不菲的收入来回报辛劳一生的父母。想到这些，他浑身都充满了力量，步步铿锵地跟在工人们身后。有人说这是绵劲，唐浩就把这理解为绵绵不绝的劲。唐浩还是熬过来了，他光着身子在码头上像一个正经的码头工，在来往扛包的人群中有说有笑。但他的心里有一份高傲和不屑。高傲的是他认为这混乱不堪的码头再也不会出现在自己的人生里，不屑的是这码头上的下九流将来势必要仰慕自己，他甚至不吝啬把这份荣光匀出一些给自己的父亲。时光悄然而逝。唐浩离开了码头，告别了父母。他怀着无限的憧憬进入了大学校园，环境和设施比他能想象到的还要好。这里应该是他实现梦想的地方，是他人生扬帆起航的地方，他暗自承诺。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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