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人食欲的荬菜麦饼
田间地头，坡垄山边，荬菜随处可见。
阳春三月，两场贵如油的春雨过后，在天台，荬菜的绿意便从枯黄的草丛中肆无忌惮窜出，有零星几株，也有绿油油一片的，看得撩人心怀。
荬菜有许多种，有藤状倒伏的，也有簇聚成如鸡毛毡子状的，长在深山里的，又有别于地头沟渠，叶柄与背面均布满了细密的茸毛，也没有那股浓烈的苦味。经历过上世纪艰苦岁月的人，大多吃过荬菜，有些人荬菜吃饱，这还是幸运的，因为有人连荬菜也吃不上。荬菜留在人们的记忆里，总是与饥馑与苦涩一道，以至有人谈荬菜色变。说吃荬菜吃到眼发绿，绝非虚言。
上世纪70年代末，我七八岁，家里人多，青黄不接时也以荬菜果腹，一碗荬菜，不见丁点油星，边上搁几块番薯粉做的饼头，嚼几口荬菜，正涩口难以下咽时，咬下甜味的饼头，就将一口荬菜咽下，饥肠辘辘之际，算是很高的境遇了，旁人还投以艳羡的目光。
爱吃荬菜的人，为那股带着天然清香的苦味着迷。不爱者，则为挥之不去的苦味所恼。苦味之物往往清热败火，是消暑佳品。经过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一段时间的销声匿迹后，时下休闲与养生成为时尚，荬菜重回餐桌，渐渐受人瞩目。野菜中大多含有生物碱之类有毒物质，下锅前应用沸水焯一两分钟，但不宜过久，荬菜叶薄，久则易烂。有人在焯时加了碱，虽然在外形上碧绿可人，但炒后，差不多是烂泥一坨，浓香尽失，已无嚼劲可言。一般炒菜，先将剁碎的大蒜翻炒至香再下菜，但翻炒后的大蒜辛辣劲大减，难以盖住荬菜的涩，不如与荬菜同时下锅，一片翠绿之中点染着蒜泥的净白，调色增香咸宜。加糖多少，视个人口味，焯过的荬菜，旺火稍加翻炒即可，起锅后淋以香油，一盘香喷喷的炒荬菜告成。若佐以榨菜肉丝，风味独特，自然更好。我一餐可以吃一碗。
荬菜炒着吃，肉丝可有可无，但若是做荬菜麦饼，肉末则不可或缺了。
街头九遮山的农家乐，有几道野味，乌糯扁食、栗子豆腐、青麻糍、桃胶、荬菜麦饼等，食材地道，烹制得法。，单位在村创建乡村记忆示范基地，一年里跑了十多趟九遮村，村里几家农家乐来来回回吃了几遍，吃得最多的是荬菜麦饼。荬菜三月发芽，九月开花，其间都可采食，取之不难，乡野农家，家里备几把荬菜，再平常不过。因为有工作任务在身，没有理由奢侈铺张，荬菜麦饼既可当菜，又可果腹，两相宜，每次坐下，必点此味。麦饼翻至微焦，却不失松软，张口咬开，一股冒着热气的香气窜出，让人食欲大开。荬菜焖在高温的麦饼中反复烙，边烙边敷油，起锅时，已酥软，蒜香肉香荬菜香一时交织，让人久久不能忘怀。
前后，我在泳溪乡工作，骑电动车上下班，沿途看到许多地方都有荬菜，嫩绿令人馋涎欲滴，常停下来采摘，不出十分钟，即可得一大捧，一家人吃上一餐足矣。
自足之余，我以荬菜麦饼待客，另行在荬菜中加入荸荠，用以提鲜，也能使微焦的麦饼松脆，也算是在传承中有所发扬。炒荬菜用大油，烙麦饼时油亦宜敷足，外焦里嫩，松松软软的，让人欲罢不能。做一次荬菜麦饼，能用掉不少油，妻怨我做麦饼太费油，不合时宜，不利健康，可一吃上麦饼后，就不再说话了，因为她已顾不上，想堵住她的嘴不算难。健康与美食有时是两码事，不可兼得。
比起荬菜麦饼，我更喜欢做荬菜干麦饼。一时吃不完的荬菜，在焯过后将它晒干储藏，以至多年之后，我家还有发霉的荬菜干。待客那天，早早将荬菜干浸泡在水中，胀透后，加蒜泥肉末下锅翻炒，收掉汤汁后加荸荠屑起锅。
荬菜干麦饼较鲜荬菜麦饼，少了一分浮华与芜杂，增了一分岁月的沉淀，口感更兹实，余味更绵长。客人们品尝后皆赞不绝口，如是我颇为自得。荬菜干麦饼已不是寻常巷陌所能吃到，但愿它不是绝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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