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ABC】E.恶之花
不知什么人突发奇想创造出了“恶之花”这一词组，或许是为了翻译夏尔·波德莱尔的诗集吧？用一个形容人性的“恶”字来形容花，这人拟得也是醉了，到位而不留痕迹。
也许是拟人忒不留痕迹的缘故吧？这“恶之花”总让人感觉到，好像世上有那么一类花是有恶意的。花就是植物的一个器官，就是整株植物也根本没有意识，哪里谈得上善恶啊。即便是有毒的花，它也绝没有害人的意思。譬如罂粟，人们用来观赏便观赏，用来治病便治病，用来逍遥便逍遥，用来作死便作死，这都是人的事，罂粟自身无辜，为其冠以恶名，实在是不厚道。甚至是传说中的食人花，也是没有意识的。即便是动物，其思维也没有发达到可以分辨善恶的程度。蝎子蜇人、毒蛇咬人是恶吗？不是，这只不过是本能而已。
人是高级动物——是动物，有灵性；有兽性，有神性（用唯物的观点看，叫社会性也未尝不可）。兽性是自私的，贪婪的；神性是利他的，博爱的。一般人认为，兽性是恶的，神性是善的。其实，人之所以为人，其兽性和神性皆不可偏废。过于强调人的兽性，必然会信奉丛林法则，弱肉强食，根本谈不上人性。反之，过于强调人的神性，往往会导致灭人欲，甚至于灭人形，这也没法谈人性。
恶的极致近乎善，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而善的极致近乎恶，也可以说“放下佛经，立地杀人”。
鲁迅先生曾将“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放下佛教，立地杀人”用明信片写给到中国传基督教的日本人清水安三。前几年有日本人捐献给上海鲁迅纪念馆一条幅，“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放下佛经.立地杀人.鲁迅”前后仅仅是将“佛教”改成了“佛经”。
黄乔生先生说：“鲁迅对社会的讽刺、斥责、揭露是很有意义也很传神的。现在也有人忽左忽右。鲁迅从原来两句佛经里，翻过来一说，就把现象揭示了出来。”
这话似乎很符合鲁迅先生在大众中的一贯形象，但我认为这未免太简单化了。当初的明信片是写给研究基督教的日本友人的，而不是写给革命青年或文学青年的，用不着有那么些许的戾气。再说，如果日本人捐献的条幅是鲁迅先生的真迹的话，那很可能是当年清水安三接到鲁迅先生的明信片后，专请鲁迅先生书写的条幅。鲁迅先生仔细斟酌，将“佛教”修改为“佛经”后方予以书写。如此郑重其事，不可能戏谑。
一切宗教都是劝人行善的，但一旦到了极端，就很可能劝人作恶。曾有媒体报道，中东某国有少年手捧鲜花混入婚礼现场，然后引爆身上绑着的炸弹，造成了重大伤亡。某媒体称那少年是恶之花，这实在荒谬。孩子是非常无辜的，甚至是非常可怜的。恶的是打着布善幌子的极端宗教。如果说这世界上有恶之花的话，非极端宗教莫属。
不仅仅是宗教，一切有教化功能的东西，凡是教人怎么自毁、自虐，或者是教人怎么毁人、虐人的，甭管它打着什么幌子，自身长得美与丑，统统可归为邪恶一族，避之甭犹豫。而那些被冠以恶名的，却不见得真恶。
恶极近乎善，善极近乎恶，不得不察也。
当然，这还是在善恶层面上说的，没同时涉及到美丑。判断善恶和判断美丑不是一种思维方式，善恶与美丑不可同日而语。所以世界上没有善之花也没有恶之花，正负能量与美丑没有一毛钱的关系。下篇说负能量。
（原刊于5月《莱芜日报》之《鲁中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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