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工小菊
1983年夏。
小菊,原名叫陈贤菊，她是从淮北技工学校分配到我们矿区的。那年，她正好20岁。
小菊长得清秀水灵，身材苗条，尤其是她那一对乌黑铮亮垂到腰间的大辫子，真是人见人爱。她非常珍爱她的长辫子，每天早晚都要清洗两次。在那个时候，还没有这洗发液那护发露什么的，人们洗头都用上矿里发的劳保用品臭肥皂，条件好的可以从商场里买块香皂。而小菊却用的皂角叶烧水洗，用她的话来说，皂角叶洗头又黑又亮又爽滑，这是她的母亲祖上传下来的，她的头发那么好，就是她母亲从小用皂角叶洗的。
新学员在上岗前半月需要培训的，我跟她一起分配到这家煤矿的，就坐在离她不远的位置上，在上安全规程课时，矿安全处的贾科长讲了一个关于辫子的故事，有一位姑娘，留着一头长发，在工作时间内没有按规定戴上安全帽，结果长发被绞进了正在运行的车床里，付出了血的代价。同样在前不久，有一位姑娘没有戴上安全帽，头发被运行的皮带机卷上，人已身亡惨痛的现实，要求全矿女工一律留短发。
午饭时，我同她坐在一个饭桌就餐，女学员们在议论辫子的事，坐在我左边的女学员姜燕说：“不就那两条辫子吗，剪了就剪了，有什么了不起。”坐在我对面的女学员王雅男接过来说：“谁个像你，两根猪尾巴似的小辫子，那再看看陈贤菊的辫子，又黑又粗的长辫子，剪了多可惜呀！”小菊听后，没吱声，看得出，小菊当然心里不高兴，饭也没怎么吃，离开了食堂。
我作为这个培训班的班长，到了教室，就安慰她，就说：“陈贤菊，你先别着急，现在不是还没分配岗位吗？如果不被分配到生产车间就不用剪了。”她抬起头来，望望我，很感激的样子。
分配方案很快下来了，我和她被分配到机电科，我干了机械安装工，她干了车床车工。
下车间的第一天，她的师傅找她谈了话，师傅姓李，有着20多年工龄老车工，经验丰富。但他从安全角度考虑，劝小菊把辫子剪了。小菊沉思片刻，说：“李师傅，我还是想把辫子留下来吧，只不过我会注意安全的，工作的时候，我一定会戴上安全帽的。”师傅听后，也没有阻拦她，因为在那个时候规章制度没那么严，也没有硬性规定。
整个机电科40多名女学员基本上把辫子剪了。唯独剩下小菊一个而没有剪自己的长辫子。小菊在机电科里、甚至在整个矿区更出众了，她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引起人们羡慕的目光。尤其像我们这般小伙子们，在下班返回矿居民生活区的路上，神不知鬼不觉地欣赏着她背后的长辫子，跟我一起进矿的小伙子刘福平，外号叫老面瓜，跟在她的后面，用自己的相机“咔嚓、咔嚓”，一连拍出8张她长辫子的照片，清洗出来后，整天作为他们议论的话题。
一个雨天，在食堂就餐时，有个外号叫小白脸的小伙子，专门找离她不远的另一个饭桌上就餐，他看着她细嚼慢吃的样子很出神，等到她什么时候吃完，而他也什么时候吃完，她去刷碗，他也跟着她的后面去刷碗，一直跟到她居住的宿舍大院门口。
不久，矿工会成立了宣传队，小菊因为那两条长辫子，再加上她平时爱唱爱跳，而被选进了宣传队，扮演主角，从此，她在整个矿区便红了起来。
后来，宣传队解散了，她又回到了车间干起了车床工。每天把辫子整理好，用头箍和卡子固定在头上，然后再戴上安全帽进行操作。
那天，她上起了中班，由于天气比较炎热，不料，却把安全帽碰掉了，霎时间辫子滑落了下来，辫稍恰巧落在运转的机床上，她像杀猪般的一声惨叫，叫声立即惊动了她的师傅，有经验的李师傅闻迅赶来切断电源，一场悲剧得以避免。
矿区医院里，她躺在病床上痛哭流涕，悔不该当场没有听从师傅的话，把长辫子剪了。一个月后，她伤愈出院，终于把那条美丽的长辫子剪了。
如今，我见了她，她苍老了许多，当提起当年她那两条长辫子事时，她低下头来，很惭愧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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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胡仲昌，安徽凤台人，大学本科。1962年生，1983年开始发表作品，30多年来，共发表作品3000多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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