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哥刚在镇上卖完猪,看到一老板正追打一位姑娘。那姑娘倒在地上,呜呜地哭,老板拳打,脚踢。国哥心软,就拦住老板。老板双眼里射出凶光说,昨天她摔烂一个碗,今天又砸一个勺,不打也可以,这钱你来赔?国哥从兜里掏出十块钱,“啪”的一声拍到桌子上,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国哥刚走不远,身后传来一阵呜呜声,扭头看,那个挨打的姑娘追上来,一头散发,脸上沾满了血。姑娘来到他跟前,接连鞠了三个躬。国哥看她可怜,把她领到医院。医生问,你叫什么名字呀?姑娘呀呀了一阵,要过医生的笔,歪歪扭扭写出李娥两个字。看完医生后,国哥给她付了医药费。从医院出来,国哥十分同情这位哑姑娘,就把卖猪娃的钱全部拿出来给了她,说,回家吧,在外光受欺负。说完扭头走了。可哑姑娘一直跟在他身后走,国哥撵了几次她都不回。国哥停她也停,国哥走她也走,一直跟到国哥家里。国哥的娘是个好心的人,就让娥住下来养伤。半个月后,娥好像换了个人,变成一个很美丽的姑娘。好事的李二嫂给国哥说,兄弟呀,你打光棍儿这么多年,就娶了娥吧!国哥憨厚地笑说,俺四十多了,人家才二十岁。李二嫂说,你们这些男人哪个不是老牛光想吃嫩草?李二嫂真的去找娥,娥红着脸点了点头。
结婚需要领结婚证,国哥找村长。村长说,哑巴是哪里人都不知道,开啥证明哩,我给你们开个条子算了。村长说着就在稿纸上写了“国与娥自愿结婚,特此证明”几个字,并让二人按上红指印。
娥手很巧,会剪纸,剪啥像啥。村里有人结婚,她三剪两剪两个大红喜字就成了。国哥想穿衣服,她拿着皮尺在国哥身上量一量,买块布,嚓嚓剪好,跑到李二嫂家,坐在缝纫机旁不要半天就做好了。用熨斗熨好,和街上卖的没两样,国哥穿在身上往人前一站,烧得很。娥很能干。锄地,国哥锄一垄,她锄一垄。给田里拉粪,国哥拉一车,她拉车。割麦摘棉花,国哥更不是娥的对手,喜得国哥晚上睡觉总是梦里笑醒好几回李二嫂见了娥,总是爱往她的肚子上瞅,一转眼半年过去了,就是不见一点动静。李二嫂对国哥说,你咋恁没本事,娥的地那么肥,就不会快点给她种上?等几年,你变成了老男人,人家屁股一拍走了,看你咋办呀?
国哥的笑脸马上收起来,心想,二嫂说得对整天光知道瞎高兴到时哭天也作没泪!他偷偷地到医院去了一趟,医生既给他检查,又给他教方法。国哥攒足劲去耕耘,成了!不久,娥挺起了大肚子。十个月后,生了个胖娃娃,取名叫福,喜得国哥和国哥娘天天满脸都是笑。
一天,在省城一家医院当医生的堂叔回来,到国哥家聊天儿。堂叔刚坐下,门外响起一阵鞭炮声。娥像一个好事的孩儿,“腾”地站起来,抱着孩子出了门。国哥给堂叔说,二孬今天结婚哩!堂叔一听，说国呀俗话说,十哑九聋,太不聋的可以治好说话。这样吧,你准备些钱,隔几天带上娥到省城里找我吧!国哥一听,脸刷地变白了。他眼里噙着泪花,“扑通”一声跪在堂叔面前,说,堂叔你行行好吧,娥一开口,俺这一家就完了呀!呜呜呜正好村长这时进了门,问清了情况后,便一脸严肃地说:堂叔,你甭吃饱了撑得慌。缺钱跟我说,咱可不能干这坏良心的事!平堂叔一脸惊讶,一脸不解停了好一阵,才点点头。
一转眼八九年过去了。不久前的一天,我回家探望老母,在村口碰上了国和娥。国哥那黝黑的脸膛上刻满了沟,满头白发,腰弓着,但满脸都是笑。她推着一辆自行车,福坐在后座上嘻嘻笑。她那鹅蛋形脸上散发出青春的光,向我点头,推着自行车走了。我说,国哥,都这么多年了,还害怕煮熟的鸭子飞了不成?该治治嫂子的病了，国哥的脸马上沉下来,说,兄弟,你想让我这个家零散呀!口气显得那么不满，走时还用不屑的眼神瞪了我一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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